第十一章 解裈哭愧遗潮水,诉语慰病一枕眠
夜里,郑疏尘听见对面床上有动静,便起身走近床边。
清明睁眼,见房里只剩两盏衰弱的残烛,看不清周围的陈设,却能鲜明感受到自己不在自家房中。他试图翻身,可肩上的伤口扯得他生疼,于是只能探出手摸摸周围。被子、床垫、枕头的质感都不是自己常用的,他又担忧警觉起来,想趁着夜色逃跑。他动了动脚,发觉脚上缠了什么东西,绑得他有些沉重,莫不是被绑了绳索?他眼里又模糊了起来,先前被强暴的印象陆续叩上他的心头。
郑疏尘握住了清明的手:“清明……”
清明含糊地吐出些话,不敢再动了。
“清明,已经没事了。”郑疏尘把散乱在清明脸庞的头发拨开,对他道:“清明,你在我房间里,已经没事了。”他见清明不安,便把他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了几个软垫,好让清明靠着。
“咳咳……”清明支着身体歪向床外,郑疏尘见状便拿来了痰盂。清明躺了两三日,滴水未进,现在即便想吐也吐不出什么来。他只是单纯觉得恶心,干呕了一阵,仿佛要把心肺都呕出来那样难受。
郑疏尘递给他一杯热水,问他:“要不要小解?”
清明现在虽头昏脑胀、手脚发麻的,仅存的微弱意识却还明白这话不该由郑疏尘问,他红了脸,十分羞愧。
郑疏尘执意要搀他起来,现在可不是羞愧的时候。
“你别看……”
“好,我不看。”
清明颤抖着双手解开裤带,委屈愧疚得要落下泪来,他清高的心一下子在这卑劣的生理行为下崩溃了,他忽地想起被蹂躏的疼痛和欲望,他恨自己的残破不堪。
郑疏尘回头,见清明愣在那里,便蹲下身替他解开。“没关系的。”他把清明的亵裤脱下,站到清明身后,像抚弄动物一样按着他的小腹,督促他排泄。
清明忍着不哭出来,解决这事之后,他坐回床上,不敢再抬起头。自己的这副身形,在多少次摧残下已变得毫无尊严,尤其在被抽走半条命之后,一切都由人掌控。他无力地躺着,任由别人翻看,留给他的只是理性给他的鞭挞。清明入京以来,病就不曾好过,他每次都在恍惚中与那人交媾,醒来后又要被不知名的大夫诊断触碰,在疲乏的虚热里脱尽衣服上药。这副身体败落成这样,如何不听人摆布?如今清明赤裸暴露在自己最珍重的那个人眼皮底下,说不出的无奈和悲愤比往日更甚,愈发觉得自己污秽卑劣。
清明哭起来。他恨自己为这副形体奔波劳碌,他恨自己不敢一死了之。以这样的丑态维护这卑贱肮脏的灵魂,又故作矫情地为自己垂泪,实在可悲可笑。你哭,你有什么资格哭!你就该死!把自己肮脏的身体埋进永无天日的黄土之下,恐怕连蚯蚓蚂蚁也不屑啃食吧,不如烧成灰烬。
“让我……回去吧……”
“清明……”郑疏尘是不愿放手的。
清明哭道:“别碰我。”他告诉自己,活得这样卑贱痛苦,不如死去。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不仅在梦中挣扎着逃脱死亡,在醒来以后还懦弱地屈服于这副病体,即使被践踏自尊也要活下去。这只能说明他已足够堕落,竟贪生怕死至如此地步了。
郑疏尘替他擦眼泪,抱着他摸着他,把他作一个小孩子般哄着:“清明,乖乖靠着我,听我说些故事可好?”他俯下头吻了清明一下,道:“我给你说一个关于道士的故事。前朝有个老道士,姓王,有诸多本领,故能云游四方。有一年,他到京城来了,在街上变出许多戏法,正好有个过路的官员来了,觉得很妙,就向皇帝说了这事。老皇帝好仙道,便说:‘叫他来与我朝李公比试比试。’次日,他们二人便在朝堂上会面了。诸位王公大臣都在堂两侧候着,众人屏息肃穆,忽然听见奏乐之声,大风狂作,沙石迷眼。而在这公堂,哪来的钟磬管弦之声呢?皇帝问:‘这是怎么回事?’下面众人没有一个敢乱动说话的。李公说:‘此乃天神出动,故有管弦纷杂之乐。如今皇上能听见仙乐,可见国家有治,此乃大瑞之兆。’群臣觉得李公说得有理,纷纷点头赞扬。皇上又问王公:‘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王公举起他的拐杖,猛朝地面一戳,所有声音都停了,他道:‘人声尔。’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郑疏尘揩了揩清明挂着泪的眼眶,继续说道:“皇帝赐王公金二十两。众人觉得奇怪。后来才知朝堂下有地宫,音乐是遣人奏的。一位太监来报,道:‘忽有龙从屋顶探头而入,众人惊异,不敢再奏乐。’”
清明现在安静地靠着郑疏尘。
“我和你睡,再给你说一晚上的故事好不好?”
清明点头。于是穿着一身薄中衣的郑疏尘这才进了被子,感受到些温度。清明知道是因为自己,郑疏尘才在半夜里起来照顾他的,便用他自己那双发烫的手握住郑疏尘冰凉的手。可握了没几秒,清明又惶恐地收回手去,生怕自己冒犯了他。
郑疏尘躺下去,道:“清明,我冷。”
清明又颤颤伸出手去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