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目光流转,透过铜镜看向钟娘子。
在国子监小学这种纯拼爹的地方,被认为在家中没地位的人,可想而知会有什么下场。
钟娘子怔住,目光中的急切变为茫然,回想起当年随德康公主四处做客时的见闻,咬了咬牙,将头上的祥云翡翠簪拔下来递给高挑女官,让雪奴换上这个。
祥云翡翠簪只是样式老些,虽然价值不如纪新雪头上的白玉孔雀步摇,却是德康公主的旧物。
纪新雪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若是苏娴没有让宫女来帮他梳妆,他也不会在去国子监的第一天按照钟娘子的想法打扮,却少不得多费口舌,甚至招惹钟娘子一场眼泪。
果然,没等钟娘子再开口,高挑宫女已经拖起钟娘子举着祥云翡翠簪的手,将钟娘子请到屏风外,与钟娘子低声交谈。
圆脸宫女依旧按照高挑宫女挑出来的首饰给纪新雪装扮,为纪新雪带上手镯,系上禁步后,又挑了枚镶红宝的金戒指套在纪新雪的左手食指上,解释道,小娘子年幼,身上总要有些艳色。
纪新雪点了点头,见圆脸女官仍旧眼巴巴的望着他,始终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浮现笑意,你今后就叫晴云。
晴云眼中涌现惊喜,立刻跪在地上,谢主子赐名。
按照旧例,纪新雪成为县主后,可以用一名女官。
原本纪新雪打算将女官的名额给彩珠,或者钟娘子的娘家侄女,苏娴却不同意,让纪新雪在她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中选一人做女官。
直到刚刚,纪新雪才下定决心,留下苏娴身边年纪偏小的宫女做女官。
纪新雪收拾整齐出门时,钟娘子已经不知所踪。
高挑宫女得知晴云已经被纪新雪赐名,眼中非但没有嫉妒,反而看上去比晴云更高兴,对纪新雪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假装没看到彩珠和彩石眼巴巴的目光,纪新雪径直带着晴云和晴云的亲姐姐碧绢出门。
早就等在侧门处的四娘子先是抱怨纪新雪来得太晚,然后将纪新雪拉到一旁私语,是不是你原本的侍女太拿不出手,小阿婆才让她们跟着你?
纪新雪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四娘子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却是大实话。
她们要是敢奴大欺主,你一定要去告诉小阿婆。我们才是亲人,她肯定不会容忍外人欺负你,什么长辈身边的猫儿狗儿都要尊敬,全是下流的贱婢哄骗主子的话。四娘子晃了晃紧握的拳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纪新雪的表情,大有只要纪新雪面露迟疑,她就立刻替纪新雪教训刁奴的意思。
纪新雪被四娘子逗得笑出声来,连连对四娘子保证,绝不会被晴云和碧绢欺负,如果发现不对劲,就算不告诉苏娴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四娘子,四娘子才矜持的点了点头,去找她心爱的小马驹。
在虞朝,没有女子出门要带面纱遮脸的说法。
如果纪新雪会骑马,还可以像四娘子那样,骑马去国子监。
可惜,他不会。
所以他只能透过晴云掀开的布帘去观察街上的热闹。
可惜王府侍卫众多,他们也不是专门出来游玩,纪新雪只能粗略的将路上的行人和街边的铺子看在眼中。
不愧是开国皇帝是女子的朝代。
大街上不仅有如同四娘子这般骑在马驹上,任人如何打量都不怯场的女郎。还有腰边挂着长刀的王府女侍卫。
身着布衣头上只有木簪,满身书卷气的女书生。
街边偶尔闪过背影的货郎,头上也簪着好几朵绢花
王府仪仗从侧门进入国子监,等候已久的国子监小学博士主动给二人行礼,在下国子监小学博士陈封,给两位县主请安。
陈封早就将即将入学读书的所有祖宗铭记于心,被祭酒大人以朱笔圈住的嘉王府县主,更是祖宗中的祖宗。
所有入职国子监小学的人,最先被上官嘱咐的事,都是千万不要让嘉王府的贵主在国子监受委屈。
整个国子监都会因此变得不幸。
陈封不着痕迹的打量两位小娘子。
左边的小娘子头上戴白玉孔雀步摇,点缀着细碎的草形细钗,宝蓝色的马面裙随着主人的走动掀起阵阵波浪,小娘子本人面容姣好神色沉静,仿佛海上明月,皎皎生辉却凌驾在红尘世俗之外。
右边的小娘子与左边小娘子的装扮仿佛,却是在头上簪了朵让长安贵女趋之若鹜的彩云月季,以云形金制细钗做点缀,身着正红色凤纹百褶裙,明媚的脸上皆是天家威仪,令人望之生怵。
一时之间,陈封竟然不能肯定,哪位小娘子是宣明县主,哪位小娘子是宁淑县主。
嘉王爱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今年的小学新班为寒梅院、寒竹院。取论语篇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和梅兰竹菊四君子。陈封放弃辨认,朝着两位小娘子中间的位置又行一礼,按照祭酒和司业的分班,宣明县主就读于寒梅院,宁淑县主就读于寒竹院,请二位分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