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年忽然觉得手心发痒,垂目看去,发现怀中的软枕已经被他失手扯烂。
他无声叹了口气,将已经破破烂烂的软枕放回宽椅上,起身跪到嘉王耳边,声音低不可闻,无所顾忌,无从猜测。
嘉王冷笑,闭上眼睛藏住不知对谁的嘲讽。
可怜他的小五,所谓龙子凤孙,就算是放弃尊严的想要活下去,都是无法奢望安稳。
松年说的没错,像焱光帝那样行事无所顾忌的人,根本就没办法猜测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就算是宗室郡王妃,在焱光帝面前,也只是臣子而已,又能比孙女好到哪里?
想到宫中越来越紧张的氛围,嘉王狠狠的咬紧牙关。
他第一次希望阿娘和姨母同时判断错形势。
如果宫中流传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纪新雪从前院书房离开后,站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路口处犹豫片刻,决定亲自拿考核成绩去给钟娘子看。
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与钟娘子见面,这段时间对曾经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
纪新雪还没走到栖霞院门口,就远远看到提着灯笼倚在门前的钟娘子,这让纪新雪产生错觉,仿佛他已经提前让人告诉钟娘子,他会在此时来看望钟娘子,钟娘子才会特意在门口等他。
但错觉只是一瞬间,纪新雪十分清醒。
直到离开前院书房之前,他都是打算让碧绢和彩石拿着考核成绩来给钟娘子请安,并没有亲自来看望钟娘子的想法。
因为在嘉王的书房耽搁许多时间,差不多快到钟娘子每日从王妃的院子回到栖霞院的时候,纪新雪才会临时起意,亲自来栖霞院。
钟娘子见到纪新雪,先是愣在原地狠狠的揉了下眼睛,立刻朝纪新雪的方向小跑过来,惹得栖霞院门口的仆人纷纷发出惊呼。
她停在距离纪新雪只有两步远的位置,局促的扶了下头上的金簪,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纪新雪,还没说话,眼中已经有了水色,沙哑着嗓音道,瘦了。
纪新雪险些和钟娘子一起红眼眶。
他怎么会瘦?
自从离开钟娘子的管教,自己当家做主,纪新雪不仅万事顺心,还有自己的小厨房,半夜想要吃饭都有人为他去做。
在寒竹院的时候,纪新雪也因为在冷晖院吃到更合胃口的菜色,饭量不知不觉的变大,每顿都比从前多吃半碗饭。
瘦的人是钟娘子,纪新雪记忆中多年如一日丰腴的身形竟然变得苗条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比从前看上去宽松。
纪新雪沉默的走到钟娘子面前,挽住钟娘子的手臂,以温柔坚定的力道带着钟娘子往栖霞院去,阿娘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多吃点就不瘦了。
钟娘子僵硬的身体逐渐柔软,死死握紧纪新雪的手臂,连声叫李嬷嬷和彩珠去大厨房要菜,嘴中报出一大串纪新雪喜欢吃的菜名。
纪新雪有意哄钟娘子高兴,将考核成绩拿给钟娘子看的时候,故意露出期待的表情。
钟娘子轻轻抚平考核成绩上的褶皱,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下,拉着纪新雪的手道,阿娘的雪奴真厉害。
听到了想象中的夸奖,纪新雪却发现,他和钟娘子都没有因此变得开心,
这让纪新雪嘴角的笑容稍稍凝滞,他喝了口茶,若无其事的询问钟娘子,这些日子去王妃的正院听女官讲书的经历。
钟娘子露出个苦笑,她当年准备考女官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认真的读书。
好在一同听书的同窗中没有格外聪明的人。
但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害怕不努力就会被落下,唯有更严格的鞭策自己。
短短的时间内,钟娘子已经背熟半本《论语》,还能将女官们为她们讲书时的举例倒背如流。
纪新雪听着钟娘子小声诉苦,嘴角消失的笑容重新浮现,也与钟娘子说了些学堂的趣事,大多都是崔青枝和路氏姐妹之间的争锋。
他想来想去,觉得唯有说与他和钟娘子都没有关系的话题,才不会让气氛莫名其妙的变差。
时常坑得白氏姐妹灰头土脸的路氏姐妹,在崔青枝手中吃足了苦头,但她们最恨的人却不是崔青枝也不是梁大娘子,而是刚到寒竹院上课不久的康祺。
路氏姐妹总是趁着崔青枝和梁大娘子不在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欺负康祺,纪新雪已经撞到数次双方狭路相逢的场景。
大多数情况下,康祺都会被路氏姐妹挤兑的站在原地垂头擦泪。
纪新雪每次发现远处的争端,都会立刻转头离开,绝不给任何人将他牵扯其中的机会。
钟娘子听到纪新雪的前半段话,表情始终淡淡,听见纪新雪说遇到争端会马上避开,立刻喜笑颜开,搂着纪新雪的肩膀连声唤心肝宝贝。
用过晚膳,钟娘子从房中拿出条宝蓝色浮光锦马面裙,这是她趁着每日从王妃的院子中回到栖霞院,还没睡觉的时间,从剪裁到缝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