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虞珩即使以刀切肉都优雅从容的动作,又听见虞珩如此替他着想的话,纪新雪忽然生出自行惭愧的感觉,暗自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计划打入冷宫,恢复平日快而不慌的吃饭方式。
还没吃完烤肉纪新雪就生出睡意,靠着椅背微眯双眼,颇有些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的意思。
虞珩见状,连忙起身去纪新雪身边,伸出手虚护在没有椅背的方向,阿雪?去床上睡。
纪新雪艰难的睁开无神的眼睛,虞珩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几乎是扑到床上,发出满意的叹息声。
虞珩忍着直视纪新雪床榻的羞涩,将被纪新雪压在身下的被子拽出来盖在纪新雪身上,吹灭蜡烛,顺便带走桌上的油纸免得影响安神香的味道。
纪新雪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后懒洋洋的趴在被褥间不愿动弹,直到门外的颜梦小心翼翼的问他有没有醒,纪新雪才应声起床。
颜梦看到纪新雪身上满是褶皱的外袍,眼中闪过恍然,将手中的包袱递向纪新雪,小声道,这是郡王安排金吾卫回城内取的新外袍,我帮你换衣服?
纪新雪毫不犹豫的拒绝颜梦,换过衣服后拿着发带去井水边将披散的头发绑成松散的花藤状。
连绣纹都没有的发带过于朴素,让纪新雪完全没法适应,他对着井水沉吟半晌,回房去找昨日虞珩用一枚银豆和一枚金豆买的茉莉。
不愧是花钱买的野花,即使过了一夜,仍旧有超过一半的花朵保持最好的模样,纪新雪从中挑选了朵最小的别在花藤状乌发的尾部。
颜梦亲眼目睹纪新雪梳头的过程,默默咽下准备自荐为纪新雪梳头的话,说来惭愧,她只会将头发梳通,整齐的束在头顶,还不如公主自己动手。
借纪新雪的光,一行人都吃到了从城内公主府带回来的糕点。
填饱肚子后,他们离开鱼儿观给香客准备留宿的地方绕到鱼儿观的前门,顺着燃着香的大殿依次走过,到达后门时,就算是逛完了鱼儿观。
因为先帝的缘故,一行人都对道观印象不佳,哪怕纪新雪和虞珩已经因为到鱼儿观之后的经历对这里的道士稍稍改观也极不喜欢道观内的氛围,因此众人逛道观的速度极快,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逛完了安业附近规模最大的鱼儿观,顺着鱼儿观后门的方向下山,前往下一个地点。
走到山与山相连的地方时,远处忽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呼喊,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霍玉。
霍玉抬起眼皮在众人脸上划过,嗯?
见到霍玉的反应,林蔚的脸色更加苍白,忍不住往李金环的方向靠近了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霍玉冷淡的点头。
纪新雪无奈扶额,无论接触多久,他好像都没有办法适应金吾卫中某些群体的交流困难症,唯有放平心态,牢记万事莫急。
虞珩凝神听了半晌,忽然皱起眉毛,是什么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霍玉几乎没有犹豫的答道,是昨日的男子,在喊兰娘,我来找你了。、兰娘,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兰娘。
不必再重复了!纪新雪满脸惊恐的阻止霍玉继续以面瘫的脸色和平波无澜的语气重复发疯男子的话。
霍玉再不停下来,他觉得他今晚的梦境就有素材了。
从众人的对话中确定隐约听到的声音是人发出的动静,林蔚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神态放松的看向日光的方向。
紧紧靠在李金环另一边的张思仪却与林蔚截然相反,从完全不好奇变为好奇,你们知道兰娘是谁?
霍玉冷淡的点头,半点没有好心为张思仪解惑的意思。
纪新雪仍旧对男子和兰娘始于欺骗的悲剧心生芥蒂,也提不起兴致重复昨日从鱼儿观道士们口中听到的故事。
虞珩虽然表面看上去难以接近,真正相处后却愿意为身边的人退步,他见张思仪和李金环、颜梦都对远处听不清的声音很好奇,便将男子和兰娘的事告诉他们。
张思仪听过这件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
颜梦附和,是啊,要是没人来打扰郎君和兰娘的生活就好了。
李金环摇头,男儿怎能因与妻子不睦便任性离家?他当初选择隐瞒家事另娶兰娘的时候,就该想到被揭穿的那日。若是郎君的父母和妻族更狠心,张员外、小舅子和那双幼子幼女都要因为郎君没有担当遭殃。
颜梦愣住,她最近沉迷临近分别时德惠长公主和金明公主送她的各种话本,听到郎君和兰娘的故事只想着两人和美的生活,从未想过李金环所说的责任和担当。
林蔚若有所思的点头,李兄所言甚是,男儿若无担当,何必连累好人家的女子。
沉默半晌的纪新雪侧头看向虞珩,想问虞珩的想法,又觉得没有必要。
男子和张兰的悲剧,皆因男子懦弱、贪心而起,委实没有追问的余地。
虞珩忽然抬眼对上纪新雪的目光,张兰若是没有刚生下幼子,结局也许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