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在官场上是很常见的事。
傅尘的能力众所皆知,陈雪回是个皇帝,他手段果决心思细腻,不可能不会多想。
而这个把公主嫁给他的提议,就是给他的最后机会。
要是傅尘答应了,就相当于是陈雪回手里有了他的软肋,那陈雪回也可以放心相信他。
但傅尘顶着众多人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侧目瞥了一眼那边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给傅尘塞人的小妻子,淡声拒绝了,并且自请出京。
“臣这几年辗转从沉水县到京城,从京城南下,后来又从江南回到了京城,明明才过了几年,却像是已经过了大半辈子。”
“妻子季绵这些年一直在臣左右,说起来,臣和他成亲这些年,从没有认真陪他安静地过过一天。”
“所以,希望陛下能体谅臣想要躲懒的心思,放臣出京。”
他这话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明明荣华富贵,高官权势都触手可得,但他却非要和家里的小哥儿一起去穷乡僻壤里吃苦。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越加复杂,主位上的陈雪回定定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爽朗地笑了起来。
仿佛他还是以前喜欢一身红衣的将军,举起酒杯,朝着傅尘远远地敬了他一杯:“行,我允你衣锦还乡。”
然后,在第二天一早,他就发下了圣旨,傅尘任沉水县知县,立刻上任。
立刻上任,听到这几个字季绵都愣了愣,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傅尘,但后者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神色淡定地接过了圣旨。
确实是早就预料到了,等着宣纸的太监一走,傅尘就让人随便收拾了些行李,竟然就准备着出发了。
季绵惊呆了,傅尘看他这幅样子没忍得住笑了笑,随手摘了一朵旁边盛开的白山茶递给他玩儿:“怎么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哥儿嘟囔了一句,但身体却是十分诚实地接过了花,“夫君,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呀?”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是傅尘却听明白了,笑了笑:“嗯。”
他跟着陈雪回两年左右,对他的性格也算是比较了解,这种事也不难猜。
“哦。”季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轻声喊:“夫君。”
青年耐心极了:“嗯?”
季绵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问:“你最开始读书的时候就想,当个清廉的官,庇佑一方百姓,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傅尘倚着走廊上的柱子,垂眸看着他又笑了笑:“怎么会这么问?”
季绵吹下了眸,盯着自己的手里的白茶花有些发神。
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帮着主角攻走上人生巅峰,如果没有他,按照原着摸运行轨迹,那主角攻就会和陈雪回在一起,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他一个人。
退一万步,要是不是因为他,傅尘拒绝了陈雪回提出来的要他娶公主的提议,那他现在也是高官厚禄,甚至还是皇亲国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带着他回沉水县做一个小小的知县。
但没一会儿,青年温热的手掌就放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想什么呢,你这小脑袋。”
“在沉水县,我也可以当个清廉的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何况……”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哥儿,哼笑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了。
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能比眼前的小妻子更重要。
季绵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抬起头一双猫眼睛盯着他看:“何况什么?”
傅尘眯了眯眼睛,轻笑了一声:“想知道?”
小哥儿猫崽子似的点了点头。
但青年视线往下,十分自然地在他纤细的腰上晃了一圈,逗猫似的轻笑:“晚上主动点?”
季绵:“……”
他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个彻底,盯着这人慢悠悠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他们下午的时候就出发了,却没想到,在京城郊外的小长亭,竟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云迟初拦下了马车,朝着马车内行了个礼:“傅大人,草民奉长宁公主的命令来给您送行。”
诶?
季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方面他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长宁会让人来送他们,一方面……长宁已经在建国那日就自缢了呀。
但是他旁边的傅尘却只是挑了挑眉,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很多意外,掀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你不用来送我。”
身着绛紫色长衫的云迟初微微一笑,没有回应他这句话,朝着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看起来他也没想跟傅尘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季绵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捏了捏身边青年的手:“夫君,他为什么会来送你呀?”
傅尘喝了一口茶,莞尔:“不清楚。”
是真的为了长宁留下来的最后一道命令,还是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