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哥儿中了,你这下便可安心了。”与纪娘子关系不错的邻居妇人笑道,“你家贺哥平日读书最是用功,他有真本事,考官自然会看中。”
纪娘子笑道:“我只高兴我儿读书有回报。”
纪娘子只要柳贺肯上进就足够了,她日后如何她自己并未多想,毕竟柳贺考中前她是寡妇,考中后她仍是寡妇,不过是个有钱一些的寡妇罢了。
纪娘子这一日比柳贺还要忙碌,因来家中拜访的人实在太多,还有人带了房契来,说是知晓柳家是赁宅居住,登贤坊此处有些闭塞,已配不上新科解元的身份,他有一套三进的宅院可送给柳家云云。
更有甚者直接带着田地来投献,还有人问她是否需要家仆与奴婢的。
纪娘子:“……”
纪娘子光是清点礼物就耗了大半日,她不擅和人打交道,而来送礼的都是本地士绅,派来的管家等都是成了精的人物,根本不是纪娘子这样的性格能对付的。
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而到了第二日,纪娘子本以为能歇一歇了,谁知一大早就有客到访,纪娘子看到来人更是诧异:“族长,三伯,二舅,他三叔……”
“贺哥儿中解元了,这样的大事我们怎么能不来?”
柳贺中了解元的消息先由丹徒县衙传到了西麓乡,乡里再将消息传到下河村,整个下河村都轰动了!
举人他们便觉得是天上的人物了,何况是解元,那可是举人中的举人啊!
大明设科取士以来,整个下河村只出了两个秀才,便是柳信与柳贺父子,前年柳贺考中秀才的时候村里已为他庆贺了一番,眼下听说柳贺中了举,还是解元,族老们都坐不住了。
考出个举人对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族老们实在太清楚了,只是举人难考,对他们这种小村庄来说,出个举人难如登天。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还是有在府城的人将消息传回去,村里人才确定了这是真事。
族老们来此是为了两件事——一是解元
牌坊与解元匾,二则是柳贺中举之后名下的免税与免丁名额。柳贺如今虽住在登贤坊中,但毕竟是赁宅而居,家还在下河村,那举人牌坊必然也得立在下河村,来这之前,族老们便担心柳贺和纪娘子会举家迁至府城,这样村里便没有立举人牌坊的机会了。
何况柳贺这还不是一般的举人牌坊,而是解元牌坊,全省那么多士子,三年下来也只有这么一座而已。
对下河村来说,那当真是天大的荣耀。
族老们的想法虽有些功利,却是当下的普遍心态。
纪娘子只能道:“贺哥儿如今还在省城,等他回来再与他商量商量。”
纪娘子估计,牌坊与匾在哪儿柳贺应当不会太在意,但涉及田亩之事还是得等柳贺回来再商量,实在是昨日来家里的人将她吓住了,就像饿虎扑食一般,有一人非要做她家的家仆,赖在门口都不肯走!
纪娘子还未习惯这种乍富的状态,但眼见了柳贺中举之后众人姿态,她便忍不住想,楚贤中举时恐怕也是如此,富贵似乎只需伸伸手就能到了,既已富贵,又如何肯再回到苦日子?
她与楚贤的夫人也有多年不往来了。
何况被众人吹捧的确有种站在云端上的感觉,轻飘飘软绵绵的,叫纪娘子觉得分外不真实。
别的不说,便是滚团一只猫昨日也被夸了数遍,说这不愧是解元郎的猫,说它三花聚顶,一看便极有福相。
又说它一看便是沾了解元郎的文气,看着比旁的猫更灵动些。
纪娘子:“……”
这真的只是一只土猫,还有点馋嘴,还胆小。
好在纪娘子是守得住的性子,她弄不清的地方便由着柳贺来处理,银子礼物之类的她暂且记下,柳贺回来便全部交给柳贺。
她这下明白富贵人家为什么非得有仆役了,就这些事纪娘子便觉得处理不过来,何况那些富贵得多的人家呢。
鹿鸣宴
柳贺并不知晓,因他中了解元,此时家中已是一片热闹景象。
他和施允仍住在客店中,乡试放榜后,他与同一科中举的士子们正要赶赴应天府衙门举行的鹿鸣宴。鹿鸣宴始于唐代,宴上“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鹿鸣宴之名便是来源于此,韩愈也在《送杨少尹序》中写,“杨君始冠,举于其乡,歌鹿鸣而来也。”
这便是乡试放榜后举办的庆祝活动,参加鹿鸣宴的士子们自是春风得意,考官们也一改在考场上的严肃面貌,毕竟这一科乡试榜出了,中式的一百三十五名举子就以弟子礼面见考官了。
在大明朝的官场,谁不希望多出几个年轻有为的弟子呢?
柳贺与施允到了布政司衙门,递了帖子之后,便被衙门小吏引入一间屋舍,举子们按中式时的排名依次而坐,柳贺是解元,便坐在了宾客席的首座,唐鹤征在他下首一位,周汝砺等士子则又往后坐着,而考试官们则